第十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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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这事儿蹊跷,”梁师成说,“朝真断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番话。”

    汴京城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,号称“重城之中,双阙之下,尺地寸土,与金同价。”

    平民百姓的三间房就能卖出几千贯的价钱,要是个略有些头脸的商贾或是小官吏心中不足,要再加上一个小院,那院子也不必多周正,轻轻松松就要超过万贯了。

    所以一家子挤一间屋不是什么稀奇事,三间房的院子住上十几二十口也是稀松平常。

    房价太高了呀!

    汴京的平头百姓,一个月也就一贯钱上下的进项,要是靠自己,那是一辈子也买不起天子脚下一间泥屋的。

    所谓“万贯家私”,在这里实在是连夸耀一句的资格都没有。

    但这说的都是市区略外围的地方,要是往里走,那又是另一幅模样。

    一扇扇朱门,一座座绣户,看看那气派的门庭,再看看一眼望不到头似的围墙,似乎土地价格又极便宜了。

    墙内有池边柳,有水中亭,有笙歌归院落,灯火下楼台。还有荡秋千的佳人,嬉笑着追逐打闹,偏惹得走在墙外的人徒增烦恼。

    想那佳人该是生得如何明眸皓齿的有,想那佳人怎么就能住得上这样的房子,自己怎么就头上无片瓦,脚下无立锥之地呢?

    当然后一种很少,毕竟皇宫外围这一圈都是达官显贵们住的,人家自有巡逻的健仆,墙内有,墙外也有,要是个泥腿子在人家墙下走走停停,被当了贼呵斥几句算是极客气的。

    一个心情不好,人家拎了木棍过来,腿骨都要敲成三节哪!

    这样一片片的房屋里,王黼的宅邸也称得上其中的佼佼者。

    他嘴甜心狠,懂得奉承官家,也懂得如何大把往怀里捞钱,他还很仔细,知道用什么办法可以少花点钱。比如说谁家的妻女生得美,他要是花大价钱,说不定也有那等没骨气的就让给他。可他有一门不花钱的小技巧:

    他会上奏章,往官家面前告状。告状的理由自然不能说“他家的小妾不给我睡”,但可以换一个理由把人家全家都流放去吃荔枝,专剩一个美人拉到自家府邸里。

    有人不信服,认为凭什么他弹劾,官家就认呢?那弹他成不成?可弹劾的手艺大家都差不多,说恭维话的手艺谁也不如他。王相公就是会拍马屁,不仅会拍官家的,官家身边的皇子、妃嫔、宦官、宫女,他也一概小心侍奉,言语自然是熨帖舒适的,金帛贿赂则更令人印象深刻,保准每个人看到他都有如沐春风之感。

    除却官家,他拍得最卖力的当属两个人:郓王赵楷,宦官梁师成。

    而今梁师成就在这位王相公最喜欢的一间屋子里坐着,周围的金碧辉煌是不必说的,还有那些从各处巧取豪夺来的奇珍异宝,明珠美玉,也炫耀似的摆了一屋子。

    只是婢女和美人都退下了,屋子里除了这些玩意儿之外,拢共只有这么两个活人,看着就不像个正经人住的地方,倒像是龙宫下的宝库,冷冰冰的再没有人气儿。

    但梁师成不在意,这位皮肤白皙,相貌秀雅的中年宦官的眼睛比这屋子还冷,冷冰冰地吐出这么一句后,就像是陷入了他的心事里。

    “她毕竟生就生得就蹊跷,”王黼小心道,“许是真有其事……”

    梁师成那双冰冷的眼睛就望向了他,里面再没有对着官家时的未语三分笑:

    “什么真有其事,她不过是个稚童,必是有人教她说这些话的。

    但问题是,这话说出来总要有个着落,那“西面的屋子”,“屠孽龙的仙人”究竟要落在谁身上呢?

    官家旁的事未必信她,可这话说出来又郑重,又合了兰公斩孽龙的道家典故——甚至连那孽龙的形状都说得那样准!这汴京城里有几个人知晓,金人仿效汉家王朝,也将龙作为皇室标志,可金人不晓得龙行于云间,他们是渔猎出身,自然与狗亲善,那龙雕出来,也就只剩一颗龙头,可身子却是狗的身子。

    这样的事,一个十二三岁的女童怎么会知道?官家听了,自然信服,放在了心里,可不就中计了!

    她总是要捧个什么人到官家面前,说不准就是太子那一党的人,宇文时中是有可能的,但耿南仲是个胆小的,从不乐谈北面的事,那也可能是李诗……

    梁师成在心里翻来覆去地想,就是想不明白这瓜娃子身后到底是什么人,教她说了这样一篇高明的话,可他心虽是乱的,眼睛却是亮的!

    王黼只是一低头,又讷讷地说了两句话,些微的异常突然之间就进了梁师成的眼里!

    “将明有心事?”

    王黼那张俊美的脸也跟着飞快地扬起,两只清澈又明亮的大眼睛闪闪地望着提拔他,举荐他的干爹,“只思如何为恩府分忧罢了。”

    被称为“恩府”的梁师成仔细看了他两眼,忽然又挂起了一张笑脸,“咱们的王相公,难道是没有美人在侧,便无心国事了么?”

    他说完之后故意停了停,又调笑道,“若真如此,不如去厅堂叙话,将明思绪清明,到时必有高见——”

    王黼脸上忽然一闪而过了慌张,哪怕是梁师成这样的人精,也只捕捉到一瞬。

    “恩府如何拿我打趣,这城西虽多佛寺,但道观总能寻到几家,我慢慢探访便是,官家这几日还要忙于封赏之事,何劳恩府忧心至此呢?”

    “你既这样说,”梁师成笑道,“我便放心了。”

    放心是不可能放心的,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心了,就刚刚王黼那躲躲闪闪的目光,梁师成只要一想,立刻就明白他心里是怎么盘算的。

    王黼就是这样一个人,生得极漂亮,又有风度翩翩,又有善辩口才,可皮囊下的里子是早就朽坏了的,又贪又蠢,上不得台面。他多半是打听过怎么在柱子上生玉芝的事,就算生不出,他装神弄鬼也能寻一株来,贴在自家堂柱上。

    因为他对朝真帝姬的这个故事反应整个就不对劲儿!他不是狐疑的,忧虑的,而是期待甚至惊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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