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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姜蜜最初的担心好像全是多余的,宣宝在尚书房一待数月,没出过岔子,她才觉得宫里也不是那么可怕,正想自嘲说先前紧张过了……这晚,姜蜜就做了梦。

    这时候,秋天已经过去,京城又冷起来了,天上飘了两场薄雪,入睡之前姜蜜还嘀咕着火炕该烧起来了,又在盘算做衣裳的事。还有张嬷嬷同她打了个商量,讲姑娘这都两岁了,盼着大家早改口,私下的场合喊乳名还成,当外人面还是得喊大名,怕的是喊习惯了以后也改不了,二三岁叫福妞没啥,四五岁或许也没啥,再大一些就不合适。

    姜蜜把这个同男人说了,卫成听着有理,说福妞她大名又不难听,雪溪不是挺好的?

    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,困意上来,姜蜜靠在卫成怀中睡了。卫成摸黑看了看黑甜乡里的爱妻,晚些才睡着,睡到半夜,让姜蜜推醒了。

    刚从睡梦中醒来,卫成他脑子还太灵光,只不过习惯性的亲亲夫人额头,带着睡意问怎么了?

    才问出口,他就意识到这是个傻问题。

    夫人多数时候都能睡得安稳,会在夜里将他闹醒就一种情况:“做噩梦了?”

    现如今还敢针对卫成的本来就少,哪怕有人搞点小动作,卫成一年比一年谨慎,早褪去初入官场的稚嫩,旁人哪怕处心积虑也很难算计成他。姜蜜好似回到成亲之前,十分难得才会梦一回。她上次做梦是什么时候?卫成记得不太清楚,感觉已经是很久之前,仿佛是刚怀上福妞那会儿。

    那一次给夫人的打击就很大,她因为那个梦一度自责。

    今儿个瞧着仿佛没比当日好,姜蜜有些抖,伸过来的手指是冰凉的。

    卫成抱着她,替她捂着双手,问梦见什么,让别着急慢慢说。

    姜蜜又朝他那边靠了靠,感觉到从男人身上传过来暖热的体温,她揪着的心松开一些,才把梦里的事情同卫成说了。

    “我梦到太子拿宣宝出气,他故意做不好让尚书房先生罚我儿子,还嫌不够,在这个天里借口罚宣宝跪。那时候已经上完课,别人都走了,一时间竟然没人发现,宣宝他跪了很久,还撑着走出宫来,回家就病倒,我看他膝盖乌青,人都烧糊涂了还在梦里喊娘。”姜蜜说到一半差点就要掉眼泪,她强忍着才没哭出声来。

    卫成听着心里也是一紧,好在男人这些年经的风浪多,他还稳得住,先安慰了夫人几句,又问她为什么?

    凡事总有个因由,平白无故做这种事情,没道理的。

    “是不是没看到这部分?”

    “我看到了,是有原因,有原因我也不能原谅他,我是卫煊的娘。”

    卫成拍拍姜蜜后背,让她说说。

    姜蜜说:“先皇后娘家人结束丁忧回京城了,想谋职,仿佛不太顺利。当日那一家的遭遇,一定程度有相公你的手笔,他们恨你,也恨皇上无情,如今不得志就想起在宫里还有人,想方设法搭上线。太子因为毁容破相的事同皇后有隔阂,连带同母族不亲,他们想到当面说什么太子都不会听,就设了个套,让太子偷听到别人谈话,了解当年一些秘辛,让他觉得他破相是宫中妃嫔的手笔,妃嫔敢这么做仗的是皇上的势,皇上非但没为儿子出头,还在那之后疯狂打压妻族,而相公你就是皇上跟前第一心腹大臣,踩国丈上位……他们翻出来挺多旧事,太子好像信了,而后性情大改。”

    “我还是不懂,他们捅这些出来的目的呢?”

    “是听说皇上还看重太子,想让太子明面上维系父子亲情,暗地里心向母族,受他们摆布,为他们谋利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姜蜜说完等了好一会儿,没见卫成有反应,又推推他。

    卫成反问是哪一天?

    “明天,我看到尚书房先生在检查功课,查的就是宣宝早先写的那些。这怎么办?挨先生责罚也罢,跪那一场不能,他受不了的。”宫里的事姜蜜本事再大也管不了,她心里着急,指望男人能有好办法。卫成的意思是,就只能掐着时辰带皇上过去救场,至于怎么才能跟着皇上走一趟尚书房,他还得琢磨一二。

    哪怕卫成保证会好好的把儿子带回来,姜蜜还是心有怨气。

    对当娘的人来说,子女是软肋,哪怕她本身气性再好,碰上有人要伤害家里几个小的也会无法忍耐。

    姜蜜说:“就说皇子伴读不是人当的,哪怕尚书房先生教得再好,我也不愿意看宣宝去吃这苦头。我儿子是不如皇子金贵,也是我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好不容易养大的,他还不满六岁就要代人受过,他对太子没半点不好,太子只听人几句话就能下得去手折腾他。是,我知道太子的遭遇,他从云端跌下来,亲娘没了靠山倒了疑神疑鬼也正常……这样就能伤害我儿子吗?都说三岁看大七岁看老,太子马上就满七岁了,还改得了什么?他这怨天尤人的做派时晴时雨的脾气咱伺候不了,相公咱不同情太子了行吗?他再差也是皇帝的儿子,皇帝的儿子用得着别人可怜?”

    姜蜜本来靠在卫成怀里,因为控制不住情绪,她说到后面撑着铺面坐了起来。

    卫成把人抱回被窝:“有话躺着说,起来作甚?不怕冻着?”

    “不跟你说笑,相公你想想办法,看能不能把宣宝弄出宫来。太子伴读谁爱当谁当去,我不求儿子学得多好,他首先得平平安安的。之前没做噩梦我不知道尚书房是这样的,现在知道了,他进宫去一日我心里就得牵挂一日,一天天都得惦记他在宫里如何,是不是顺利,我受不了这个。”

    “别着急,我想办法,先把这关过了。”

    有他这话,姜蜜心里踏实一些,她把自己埋在卫成怀里瓮声说:“我如今越发感激老天爷,像这种事,要不是得他提醒谁能想得到?宣宝他前些天还说太子变了一些,看着比几个月前好多了。”

    “宫里许多贵人都是阴晴不定的,高兴时怎么都好,不高兴了就要罚人。”就好像卫成作为御前第一红人,面对皇上的时候心里还是谨慎的,他看起来轻松自如,其实很多话都反复斟酌过,不是信口在说。他和皇上相识好歹近十年了,宣宝才进宫多久?太子哪里会死心塌地信他?

    姜蜜问卫成是不是也遇到过这样的事?

    “……当今圣上是爱憎分明的性情,瞧得上眼的哪里都好,瞧不上的断不会留在跟前,或早或晚都会拔除。幸而我在皇上瞧得上眼之列,没经历过狂风暴雨,不觉得有多艰难。”

    卫成说这些时都是一派轻松的,至少听他声音感觉并不紧张,受他影响,姜蜜逐渐放松下来。

    她在男人怀里调整靠姿,听见胸腔有震动。

    “你在笑?笑我?”

    “很久没见你护犊的模样。”

    “这好笑吗?”

    “不是好笑,蜜娘你这样子我瞧着心疼,心疼的同时又挺爱看的,你恼怒或者着急的样子都很鲜活。平常素淡得很,这时候就像用朱砂着乐色似的。”之前还有一次,北上赶考途经煤城那回,当时在马车里做了梦,她醒来气哄哄的样子卫成至今都记得,颊边绯红的模样真是太美了。

    姜蜜拿指头戳他,让别想这些有的没,想想儿子。

    卫成想了,安排好进宫去的时间,找了些有的没的跟皇上说,说完偶然提到卫煊他这会儿在尚书房,不知道在学什么。皇帝也没急事,临时起意问卫成要不要一道过去瞧瞧。

    这必须不能拒绝。

    君臣二人结伴往尚书房走,身后跟着太监宫女好几人。

    本来是两个做父亲的好奇,去瞧瞧儿子是怎么读书来着,也想看看兴庆和卫煊的相处之道,过去就撞见卫煊跪在外头。皇帝眉心都皱起来,卫成脸色也不好看,他喊住卫煊,问他犯了什么错?

    宣宝跪了有一小会儿,正感觉地面真冷真硬,哪怕隔着棉裤他膝盖也渐渐僵了,当他感到难受咬牙坚持的时候却听见有轻微脚步声,紧接着就是他爹那话。

    跪得笔直的小少年回过头,就看见一身明黄,和明黄后面头戴乌纱帽身着公服的爹。

    他哪怕生来早慧,也不过五岁半的人,莫名其妙被罚心里肯定委屈。先前一个人硬撑着,这会儿见着靠山,鼻头就一酸。正想喊人,太子听见声响从里头出来了。

    太子心里有些慌张,还是稳住阵脚给见了礼。

    皇帝问他怎么回事。

    太子本来编好了说法被浩瀚君威压着开不了口,皇帝看向卫煊,卫煊说什么来着?

    ——主子不痛快总归是奴才做得不好。

    皇帝认真看了卫煊两眼:“起来,爱卿领你儿子回去。”

    宣宝腿有些僵,站起来揉揉膝盖才朝他爹那方走去,卫成带着儿子谢了皇恩,牵着他慢慢走。等卫家父子走远之后,皇帝又问了太子一回,问他为什么罚跪?

    太子起先默不作声,过一会儿说:“他没有做奴才的自觉,对儿臣不够恭敬,不该罚吗?”

    “朕千辛万苦给你挑了这么个伴读,不是让他来做狗腿子……也罢,你瞧不上朕使人递个话去,让卫煊不用再来。在你看来他是无足轻重的奴才,他也是人生父母养的。看爱子受你责罚,卫卿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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