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9章 第 99 章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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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两人都不肯轻易说话, 眼神施迫,凌厉又挑衅,张牙舞爪维护各自的尊严。

    曲池看着施少连的容貌举止, 再回望这一路是非, 这张看不见的网,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的相遇, 平静问:“原来是你...你在那艘客船上...早知我夫妻两人回江都...隔壁那间头舱,住的是你?这些日子, 你在其中做了什么?”

    施少连显然是被头舱两字触动, 磨着后槽牙, 脸上露出嘲讽:“做了什么, 你猜不出来么?前人栽树,后人乘凉, 这滋味可好?”

    曲池脸色有一瞬发白, 手掌狠狠掰着桌沿,几要将桌板掰断,目露怒火,死咬牙关:“你...”

    “不着急。”施少连背手而立,略有些得意的冷笑, “酒酿得越久,香味越浓。”

    “你做梦。”曲池昂起下巴,也是冷蔑轻笑:“她如今是我的妻,睡在我枕边的人。”

    施少连不屑, 话语轻飘,“我妹妹的性子我知道,她这人嘴软心硬,你做的这些, 她知道么?明明早知她身份,却装聋作哑,惺惺作态,找人在她面前胡编乱造我已娶妻,和杨夫人联合串通只为逼娶她,你有多少事情瞒着她,也是不择手段,煞费苦心。”

    “知道又如何,无伤大雅。”曲池微笑,“我和她初见便是暗通情义,重逢之后朝夕相处,更是情投意合,如今也是恩爱不移,缱绻坦诚,所有可说不可说,我都可说与她听。”

    “反倒是你,衣冠禽兽,欺凌自己的妹妹,逼她下毒出逃。”曲池笑话他,“那滋味很不好受吧....你也别忘了,她早就不是施家人,也从未认你做兄长,更将你抛之脑后,如今你还口口声声喊她妹妹,还想重温旧梦,不知是羞辱了她,还是羞辱自己。”

    “是么?”施少连怒急反笑,眼尾沾着点点轻红,点点头,“兄妹一说,却是无稽之谈,早成陌路,不如撒手撇过,只是今日我好端端在家中坐,却被人邀来,原以为是有求于我,哪想是来跟我叙旧的。”

    他飒爽挑眉:“阁下来求玉料的?”

    曲池也不肯示弱,冷笑:“天下之大,何至于只有你有玉料,我何至于就要在你面前求。”

    他挺着胸膛,拂袖要走。

    施少连在他身后施施然道:“你可要知道,眼下没有这一批玉料,你们曲家可没有什么好下场,曲家如今陷在泥潭里,家里家外都是好戏开唱,金陵各部那些水蛭都来吸一层血,轻者倾家荡产,重者...家破人亡。”

    曲池不回头,急急往外走。

    “倒是有骨气。”施少连冷笑,“恰好,这玉石我压根不打算给你。”

    “我只想亲眼看着你,在这条死路上走到底。”他舔舔后槽牙,“以泄我心头之恨。”

    曲池顿住脚步,朗声道:“就算我死,她也是我妻子,她替我扶棺,为我立碑,碑石上刻的是爱妻宋九娘,依九娘的性子,我就是活在她心底的人。”

    施少连凝住面上神色,突然勾了勾唇角。

    他背手,看着年轻人匆匆而去的背影,得意轻笑:“到底还是嫩了些...”

    出了茶楼,曲池步履不停,长长吐尽满胸膛的浊气。

    他先未回江都,借着曲父多年的人脉干系,将金陵能找的知交旧友都找了遍,又修书去了明辉庄蓉姊,吴江郭家也是世家大族,在南直隶省内根基深抵,人脉无数,此时就是求人的时候,他料想施少连应在这桩玉石案里应有给他设槛,只是时间急切他无力回手,眼下还是要想法设法先把皇陵玉料补足,再去打点六部。

    在江都滞留几日,曲池快马加鞭回了江都。

    甜酿在曲家,并不是不能察觉其下的暗流涌动,曲池在外荒废了太多年,在这节骨眼上掌家,本就百受阻扰,如今出了事,人人又把曲池推出来,谁让他是曲家长子,又恰在这时候冒头了呢。

    曲池回来,对拜访金陵皇商一事语焉不详,只说不合适,并未对甜酿提及施少连,甜酿见他忧心忡忡,昼夜忙碌,也不敢多问,怕他伤神,只得小心翼翼安慰,去信给钱塘杨夫人,钱塘守备是五品大员,或许可以疏通些关系。

    曲池后来果然找到一批玉料,是从泉州海船上泊来的一批大石玉料,恰好能用于皇陵,只是要从泉州运往金陵,紧赶慢赶,也要大半个月。

    曲池一直盯着这批玉料。

    甜酿只是不理解,为何要舍近求远,既然金陵有人手头有现成的玉料,还要从泉州解运过来,这批南洋玉石是极佳的白玉,光买价就不止三四万两银,她有疑窦,也不是不管不问的性子,曲池又遮遮掩掩,问了好些回,两人都有些置气。

    曲池最后没有法子,捏着额头,破口而出:“那个金陵皇商,是施少连。”

    甜酿不说话,直直盯着他。

    曲池嘘了一口浊气,蹙着剑眉看妻子:“从钱塘回江都的船上,我见过他,他也在。”

    甜酿脸色发白,摇摇头,轻轻往后退了一步。

    曲池把她的柔荑抓在手里,漂亮的桃花眼凝视着她:“九娘,站在我身边,别去求他。”

    他环住她:“姐姐...我终会长大的...”

    他十八岁,第一次见到她,初尝情滋味,慢慢陪着她,那个惫懒少年,也慢慢成长为磊落稳重的青年。

    曲家要在十日之内造办完皇陵玉料,泉州的玉料赶不及,只能花钱在应天府和库府诸部周旋,后来应天府出了牌票,往江都拘主事人收监,择日押送回应天府。

    这事瞒不住,曲父的昏迷也瞒不住,曲夫人撇下郭策,火急火燎回了江都娘家。

    收监也不是难事,先在江都府堂审,曲家上下打点妥当,曲池在狱里日子也不算难过,每日饭食都是曲家往里送,若想见人,使点银子给狱卒也能见,只要拖到路上的玉石赶到金陵,都还来得及。

    王妙娘又来造访,问甜酿:“他如今已回了江都暂住,家里都收拾干净了,你要不要回施家来...见一见...”

    “那就见一见吧。”甜酿终于下定决心,无论他是不是善罢甘休,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清楚,长长吐出一口气,“我不愿再回施家,找个茶楼....”

    王妙娘去安排,在茶楼的雅间里,他们两人隔着一道细密的、随风摇曳的珠帘。

    她站在帘外,透过珠帘,能看见那人的衣裳、坐姿、手势、模糊的脸庞。

    能听见茶炉的沸腾,那人衣袂的摩挲之音。

    他在帘内静静看她。

    目光很冷。

    坐姿却是胸有成竹,稳稳当当。

    甜酿看着那个模糊的人影,万千感慨。

    其实又何必再见。

    她不再是当初的她。

    她绝无可能再走回当年的路。

    也绝无可能再向他低头。

    隔着一道珠帘,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。

    想起来了吗?那些儿时的相伴,少年隐秘的心思,暗地里的纠缠和折磨。

    两人都不说话。

    也许是无话可说,也许不知从何说起。

    起初就是错的,什么都藏在假象之下,真的假的纠缠在一起,久而久之,就是打不开的死结。

    “我嫁人了。”她开口,“听说哥哥也娶妻了,生意有成,我也安心了。”

    “夫君家中如今遇上些难事,不知和哥哥有没有干系,但家里已经在想法子,就不劳哥哥费心...”

    “我如今只想好好过活...也望哥哥成全...”

    她甚至都没有撩动珠帘,进来看他一眼,也没有开口,求他把手上的玉料让出来。

    她不用再卖乖讨好,再费心逃避,觉得自己可以堂堂正正和他对立。

    帘外是浅碧的薄裳,一条红绛的裙。

    片刻之后,那条长裙已经消失在帘外。

    他扭头看着窗外,七月的时令,暑气极盛,蝉鸣得令人躁动不安。

    泉州的那一批玉料真的等到了,送到金陵,几部堪合,险险过关。

    也不是什么大案,只要银钱到位,关系摆平,一切都好说。

    等到应天府的赦文下来,关在监里的曲池就能回家了,也还好,只在里头只住了四五日,甜酿每天都要去送饭送汤,曲池住的是大狱里单独的小间,收拾得还算干净。

    曲池慢条斯理吃着妻子送来的东西,面容很沉毅,等这番出去,他着手要收拾的,就是这场飞来横祸里曲家那些阳奉阴违,吃里扒外的东西。

    人的心性,都是磨出来的。

    曲父还在昏迷之间,已经躺了近两个月了,每日苏夫人都要推着昏迷的丈夫出来晒晒日头,曲夫人归家后,有些埋怨曲池起初瞒报父亲病情,但在病榻前也殷勤照料,只是对于这病情,众人实在有些束手无措。

    原本以为可以很快把曲池接出牢狱,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,曲家一直没有等到应天府的赦文,狱里一直不放人,往江都府衙去问,推给应天府,往应天府去,又推到了江都府,两方的说辞都是玉料一案尚未完结,要等判词。

    曲家有隐隐有兴风作浪的气氛。

    后来连狱里都不许曲家人探监,只许把衣物饭食交由狱卒带进去,甜酿突然就断了和曲池的见面。

    吴江郭家,又一直来信催着曲夫人回去,郭家还有郭策在,曲夫人左右为难,交代了甜酿几句,先回了吴江,她一个新妇在曲家,无人撑腰,受到的是苏夫人和曲家二房的冷遇,也是瞬感疲惫,还要四处打点,为曲池在狱中奔走。

    好在有杨夫人和曲夫人的助力,倒也不算孤立无援。

    甜酿疑心其中是否有施少连的-->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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