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1章 第 71 章(2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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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,看着喜哥儿也难受...”

    施少连没有不应的道理。

    这个年节起初过的尚且平顺,施老夫人身子一日比一日见好些,天气还算暖和,一家人拥着施老夫人还去园子里看了一回雪中梅景,也算是其乐融融。

    哪知新年一至,就有衙差拿着牌票,来敲蓝家的大门,蓝可俊还在家中喝酒,就被官差捉住,套了枷锁,被衙役牵去。

    蓝家满门都是第一次见差人上门,俱是胆战心惊,目瞪口呆,蓝可俊连声喊冤,求饶作揖,不知哪里出了岔子,那差人用铁链拴了便拖走,田氏跌跌撞撞跟在后头发问,塞了银子,那差人才说,是市舶司抓人。

    市舶司管的是海外诸国的朝贡交易,征榷抽解,什么时候跟蓝可俊搭上关系了,那差人两眼一翻:“我们只是奉命抓人,你问为什么,还去市舶司问。”

    这大过年的,市舶司也算是个冷衙门,哪里有人当值。

    田氏急得没有法子,一时家里又无可用之人,一边往施老夫人那去,一边让人去找女婿况学。

    施老夫人听说蓝可俊被逮,也是大吃一惊,况家找人去衙门疏通问由,塞了银子,才知道那发状子的人是市舶司副提举官。

    就是张家的二子张优。

    也不知是谁在市舶司偷告了一笔,说是那两条标船从瓜州偷运了一批南洋香料,这香料抽税两成,偷运在漕船上,一文不花地销进来。

    要紧的还是那雪姐儿,雪姐儿产后,张夫人将婴孩带到家中,原是想让杜若抱养,岂料杜若那一燃就中的性子,真将张家闹得人仰马翻,后来又验出这孩子非张家所处,雪姐儿支支吾吾,只说了句:“我也不知是谁的,要么你,要么就是蓝家。”

    当时已经为雪姐儿和蓝可俊闹过一场,而今感情他这是替蓝可俊养了妻儿。

    新仇旧恨加在一道,张优写了急批,送到府衙里,这边旋即将人五花八门捆了,投进牢里。

    大过年的,牢狱里何尝又不是冷冷清清,连探监都要打点关系。

    若是张家,那也只能求到施老夫人面前来,毕竟还差一些做了儿女亲家。

    田氏拖儿带女求到施老夫人身边来,只求施老夫人救命,只要施家出门,往张家去,有话好好说,这事就能解了。

    施老夫人着急归着急,但张、施两家已然闹僵不再往来,脸上也为难,一双眼只望着施少连道:“这要如何疏通?”

    施少连端坐在椅内:“这是表叔狎妓和张家惹出的私怨,把张家闹得名声大跌,我们这种人家去求又有何用,再者他从漕运偷运名贵香料,本就犯法,怪不得别人,疏通又有何用,还是听衙门的发落再做打算。”

    “也不单单是他一个人做这事,缘何只有他被抓了去,这明明就是张家公报私仇。”田氏转向施老夫人痛哭,“他这人虽有些坏处,但好歹是孩子他爹,是老夫人的亲侄儿,他若有个三长两短,我们娘三人无依无靠,可如何好?”

    施少连自然是不为所动。

    田氏见祖孙两人都不肯言语,招芳儿和小果儿过来:“就算不看在我们夫妻两人面上,也看在孩子们的面上,他们若没了父亲,以后被人欺侮怎么办?”

    芳儿见田氏那模样,往旁侧一闪,也有些恼:“娘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有求于施家之时,满口都是亲戚情分,心怀鬼胎时,有没有想过施家舍给你们的好。”施少连去扶施老夫人,“祖母劳累,还是早些歇着。”

    蓝可俊就一直在牢里捱到了上元节。

    照例是有三天的灯会,甜酿带着王妙娘的那两个妆匣,去清水河赏灯,将两个匣子送到了水边的舟船上。

    自从王妙娘在上元节离家,施家就没有出来观过灯会,这日是施少连陪甜酿出来的。

    甜酿见了那桂郎一面,当时只看见他一个背影,这回仔细端详,真是个黑旋风一般的粗鲁汉子,眉毛通贯,两眼如灯,面相有些凶狠,显得人也有些疲怠。

    身材高挑的王妙娘站在他身边,颇有些小鸟依人的感觉,穿着粗布衣裳,像一副艳丽的画,剥落了色彩,覆了一层灰土。

    王妙娘见了那两个妆匣,欢喜得不知怎么是好,眼里满是感激,喜滋滋搂住甜酿:”好小酒,不愧是我的好女儿。”

    她笑嘻嘻地附在甜酿耳边:“上次来不及跟你说,我又怀孕了,拿这些东西置个家,过平平淡淡的日子,他也跟我赌咒发誓,洗心革面,以后不再赌了。”

    “恭喜。”

    夜里的风依然冷,她把手伸进袖内,抚摸衣袖下裸露的手臂,看着眼前的火树银花,跟施少连说话。

    “她说桂郎答应她,以后不再赌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很简单。”

    兄妹两人对视一眼,那就找个人,把桂郎再弄进赌坊里,把他自己赌输。

    两人一路赏灯,回到家中,翟大夫提着药箱,又匆匆而来。原来施老夫人白日陪着喜哥儿吃了几个汤圆,老人家克化不动,晚间觉得有些不适,把几个汤圆都呕了出来,没想到那汤圆里还沾着血丝,吐完之后,施老夫人面如金纸,旋即就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甜酿听毕,急急提裙去看,留翟大夫和施少连说话:“怕是有些不好。”

    施少连指尖摩挲:“年前把痰吐尽,眼见着好起来了,如何又不好起来?”

    “里子早已经淘空了,只单凭一口气吊着,这回把那口气都耗尽啦。”翟大夫回话,“还是拿参吊着,看看能养多时吧。“

    施少连进屋,见施老夫人躺在床上,气息微弱,面色如土,一双枯槁的眼只看着他。

    他轻轻点点头。

    蓝家无头苍蝇一样转了一圈,都没找到该找的人,况苑出了一趟门,几日后,蓝表叔就放出来了。

    蓝可俊在牢了挨了几顿鞭子,瘦出个囫囵模样,换了衣裳,忍着痛先去施老夫人床前拜谢。

    施老夫人也心安了。

    这一病倒,就很难再起来,轮番汤药都半点不见好,主屋日夜灯火通明,几个药炉一直煨着汤药。

    施老夫人在床上躺了半月,邻里亲戚都来探看过,见三个孙子孙女都在床边服侍,也叹了声有福气。

    正月已过,二月初一,开春吃太阳糕的日子,施老夫人从床上坐起来,要水沐浴梳发,喊家里人一个个进去说话。

    她交代施少连:”喜哥儿我就托付给你了,你务必把他带大,继我施家香火。”

    又交代云绮:“你既然已嫁为人妇,如今能依仗的只有你丈夫,切记收敛性子,柔顺恭谨。”

    后来又是蓝家:“我走之后,你们也回瓜州去度日吧,做人还是凭心尽力,方是正途。”

    最后是甜酿,施老夫人看着她,眼里万千感慨,叹了口气,缓缓闭上眼。

    她不知该怪甜酿,还是感谢她。

    施老夫人搂着喜哥儿,在床上闭了眼。

    施家阖府上下都挂了孝,门口一片白,又请广善寺的僧侣来念经,拜“梁皇忏”,追荐老夫人,余者殡仪、桌席、执事、吹打,以及杂用、饭食、破土都有亲友帮衬打点。

    老夫人的头七刚过,那两条标船就出事了。

    标船的伙计没等到蓝可俊,漕粮耽搁不得,直接扬帆北上,半路被两淮巡政盘查出来,两船八百石的漕粮并不是瓜州的新米,而是不知从何处来的陈米,船舱里还携了两舱室的私盐。

    既然是私盐,直接把这两条船移交到了盐政,盐政将两条船扣下,江都盐院将蓝可俊扣住。

    偷贩私盐,那可是重罪,这种小门小户,没有背景,就是死路一条。

    蓝可俊吓到胆破:“那是施家的标船。”

    标船早转到了蓝可俊的名下。

    他招供不出个所以然来,又有市舶司的案底在,盐院官吏狮子大开口,又拿不出那些银子来,一番酷刑之下,不过熬了四五日,就有些不好,加之此前官司惹的旧伤,竟在狱里一命呜呼,第二日被狱吏察觉,身子已经冷了。

    苗儿临产,况家腾不出功夫出来奔走,也未来及奔走,狱里小卒已来蓝家传人去领尸首。

    施家还供着施老夫人的灵桌,蓝可俊的尸首抬回来也是冲撞老夫人,施少连又带着弟妹在广善寺替施老夫人做七七法事,田氏嚎啕大哭一场,实在没有法子,索性就在外买了块地,将蓝可俊的尸首草草埋了。

    七七法事做完后,施少连带着甜酿和喜哥儿回家里,他在铜盆里净手,用布巾仔细擦干,慢条斯理对甜酿道:“过阵子我要去淮安,那两条标船在盐政,我去领回来。”

    他带着平贵一道去。

    甜酿神色有些疲倦,眼神也黯然:“要去多久?”

    “来回也得十日吧,要费神打点些关系。”

    她走过去,把身体贴在他背后,双手环住他的腰:“这家里太冷清,带我一起去吧。”

    “你也累了很多日,就好好在家歇着。”他柔声道,“你打算什么时候去金陵,也该收拾起来。”

    “还要替祖母守孝,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。”她语气带着微微的酸涩,“我不想一个人留在家里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喜哥儿陪着你。”他拍拍她的手,安慰,“苗儿的小女儿,你还未去看过呢。”

    “我身上带着孝,不好去看孩子。”她就是想黏着他。

    初春太冷了,坐在灵堂里,她觉得冷到骨头缝里。

    “我带着旺儿和平贵,没有人伺候你,到了盐院还要陪官老爷们喝酒应酬,也没功夫陪你。”

    “少连哥哥...少连哥哥...”她带着些许哭腔,搂紧他,“我夜里不想一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好吧。”他回身将她搂在怀里,吻吻她的额头,“带着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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