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百三十五章 天上纸鸢有分别(1/2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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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宫柳岛上,秋末时分竟然依旧杨柳依依。

    这座岛屿是真境宗的本山,也就是建造祖师堂的山头。

    连同宫柳岛在内,整座书简湖,这一年来一直在大兴土木,尘土飞扬,遮天蔽日,财大气粗的真境宗,聘请了许多墨家机关师、阴阳堪舆家来此勘察地形、确定山根水运,还有农家在内诸家仙师和大批山上匠人来此劳作,用宗主姜尚真的话说,就是别给我节省神仙钱,这儿的每一块地砖、每一扇窗花、每一座花圃,都得是宝瓶洲最拿得出手的,而那些尤其擅长打造仙家府邸的修士,浩浩荡荡数百人,绝大多数都来自桐叶洲,光是雇人乘坐跨洲渡船往返加上真境宗从头到尾的大包大揽,中土一律在仙家客栈落脚下榻,如此一来,真境宗光是在这件事上所消耗的神仙钱,就能够让许多书简湖旧岛屿门派一夜之间掏空家底。

    故而宝瓶洲的所有山上仙家,都知道了第二件事情,真境宗有钱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。

    第一件事,当然是真境宗拥有三个半的上五境供奉。

    一位名叫郦采的北俱芦洲女子剑仙,原本有望担任真境宗宗主的那位玉圭宗老人,玉璞境刘老成,再加上青峡岛刘老成这半个玉璞境。

    如今刘志茂开始闭关破境。

    所以宫柳岛周边一带的岛屿,最近都已封山。

    有两人沿着杨柳岸缓缓散步,宗主姜尚真,首席供奉刘老成。

    姜尚真折下柳条编织成柳环,戴在自己头上,微笑道:“昔我往矣。对吧,刘老哥。”

    刘老成没有说话。

    姜尚真是一个很奇怪的枭雄,手段血腥,很擅长笑里藏刀,但是极重规矩,这种感觉,不是姜尚真说了什么,而是这座玉圭宗下宗选址书简湖,姜尚真的一切所作所为,都在与宗门修士阐述这个道理,当然,姜尚真订立下来的规矩,不近人情的地方,很多。为此大骊铁骑驻军武将关翳然那边,与真境宗交涉多次,元婴供奉李芙蕖经常要去将军府那边吵架,双方争执不下,次次面红耳赤,拍桌子瞪眼睛,好在吵归吵,没动手。不是李芙蕖脾气有多好,而是姜尚真告诫过这位好似真境宗在外门面的女子供奉,你李芙蕖的命不值钱,真境宗的面子……也不值钱,天底下真正值钱的,只有钱。

    姜尚真先前这句有感而发的言语,“昔我往矣”,意思其实很简单,我既然愿意当面与你说破此事,意味着你刘老成当年那桩情爱恩怨,我姜尚真虽然知道,但是你刘老成可以放心,不会有任何恶心你的小动作。

    刘老成倒也不客气,就真的放心了。

    至于刘志茂破境成功,真境宗的上五境供奉,也就变成了三个。

    因为那个对外宣称闭关的玉圭宗老人,已经死得不能再死。

    当时摆出了四人合力围杀的架势,可真正出手的,只有两人。

    刘老成和刘志茂只负责压阵,或者说是看戏。

    杀鸡儆猴。

    就在这宫柳岛一岛之地。

    郦采与姜尚真,一人拔剑出鞘,一人祭出柳叶,那位玉圭宗的功勋老人,看到郦采之后,连与姜尚真这个疯子玉石俱焚的念头都没有,可惜想逃没逃成,于是就死了。

    打得半点都不荡气回肠,就连许多宫柳岛修士,都只是察觉到一刹那的气象异样,然后就天地寂静,云淡风轻月儿明。

    姜尚真突然说道:“以后遇上神诰宗道士,让我真境宗子弟放尊重一点,夹着尾巴做人便是,不管对错,只要交手,被人打死,真境宗一律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,不小心打死了对方,真境宗祖师堂一律砍下这位英雄好汉的头颅,由李芙蕖送往神诰宗赔罪。”

    刘老成点头道: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姜尚真笑道:“是不是不太理解?”

    刘老成摇摇头。

    不难理解。

    树大招风,众矢之的。

    真境宗在宝瓶洲没有半点香景国的亡国玉玺。

    不过这文景国,可不是覆灭于大骊铁骑的马蹄之下,而是一部更早的老黄历了。

    文景国的那位亡国太子爷,似乎也从无复国的想法,这么多年过去了,始终都没有下山,如今依旧在山上修道。

    而如此一来,文景国哪怕还有些残余气运,事实上等同于彻底断了国祚。

    因为任何一位中五境修士,都不可成为皇帝君主,是人间铁律。

    除了这枚低价购入的玉玺,少年还去看了那棵老杏树,“帝王木”、“宰相树”、“将军杏”,一树三敕封,白衣少年在那边驻足,大树底部空腹,少年蹲在树洞那边嘀嘀咕咕了半天。

    随后路途中,得了那枚玉玺的少年,用一个“收藏求全”的理由,又走了趟某座山头,与一位走扶龙路数的老修士,以一赌一,赢了之后,再以二赌二,又险之又险赢了一局,便继续全部押注上桌,以四赌四,最后以,可是久久没有后续。

    等到琉璃仙翁已经放弃答案的时候,崔东山笑道:“最好的夫子。”

    崔东山停下双手,缓缓道:“寻常教书匠,可以让好学生的学问更好,稍好的先生,好学生也教,坏学生也管,愿意劝人改错向善。至于天底下最好的夫子,都是愿意对世间无教不知之大恶,寄予最大的耐心和善意。这种人,不管他们人走在哪里,学塾和书声其实就在那里了,有人觉得吵,无所谓,有人听得进,便是好。”

    崔东山微笑道:“所以他们都不是什么飘摇世道的修补匠,而是世间人心的源头清泉,流水往下走,经过人人脚边,故而不高,谁都可以低头弯腰,掬水而饮。”

    崔东山猛然起身,高高举起手臂,如手持酒杯,白衣少年这一刻,振衣而立,神采飞扬,“人间多有肥甘凝腻物,人人向往,自然无错,理当如此,可口渴之时便有水喝,凭君自取,岂不快哉,岂不幸哉?!”

    琉璃仙翁小心翼翼驾驶马车。

    唉。

    崔大仙师尽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怪话。

    结果老修士后脑勺挨了一脚,那人骂道:“他娘的你就没一句马屁话,没点掌声?!”

    老修士吓了一大跳,赶紧开始打腹稿,酝酿措辞。

    只是这溜须拍马的言语,也不是说有就有的啊,何况给崔大仙师这么一吓,让琉璃仙翁绞尽脑汁也没琢磨出半句合适的好话。

    好在身后那人已经说道:“算了,反正你这辈子都没福气去落魄山的。”

    随后琉璃仙翁便轻松了几分。

    因为马车周边,一只只折纸而成的青色鸟雀宛如活物,萦绕飞旋。

    不是那一般中五境修士重金购买的黄玺符纸。

    而是材质色泽如雨过天晴的“清白符”,据说是道家宗门宝诰专用符纸,极为珍稀昂贵。

    老修士也算符箓一脉的半个行家了。

    所以还知道天底下最玄妙的符纸,是一种蕴藉圣人真意的青色符纸,没有确切的名字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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